道。
他并不愿意她染指太多权力,不得不说,夜星和她的存在帮了他许多忙,但正因为如此,嬴政不可能放任自己依赖这股从根本上来说不属于他的势力。
最好的当然是她与他齐心协力,携手同行,如果是这样,他愿意给他足够的权力,他知道忘机的眼界才华能够助秦国成就千古霸业,但偏偏她志不在此,不肯永远留在他身边。
那么就绝不能让忘机有离开自己的力量,嬴政早已有处理夜星的念头,卧榻之畔,岂容他人鼾睡?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能容忍自己身边有不受掌控的存在。
他可以给她所有的爱意与恩宠,给她毫无保留的信任,但不能允许她拥有与朝堂紧密联系且不效忠于他的势力。
“你似乎不太相信。”
面对盖聂的沉默,嬴政冷不丁地抛出一句直白的询问,但其实他根本不在意盖聂信不信,“那也不重要了,你终究还是跟在我身边。”
“您是王上。”
不知过了多久,才等到一句回答,低沉稳重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坚定。
盖聂始终保持落后嬴政一步的距离,他承诺过会献上所有的忠诚,也许不是永远,但至少现在不会有任何改变。
嬴政闻言,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,他一步一步走向宫殿内最上层的王座,所到之处,所有人皆自动分列两旁齐齐跪倒,高喊着王上万岁,如今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,大权在握,美人在怀,霸业在即。
“逆贼嫪毐已在殿外等候处置。”
为了在一天之间将他从咸阳抓过来,足足累昏了影密卫叁匹马。
嬴政微微扬手,示意把人带上来,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披头散发,狼狈不堪的嫪毐,与昔日他作为长信侯时趾高气扬的傲慢模样判若两人。
不过嬴政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成就感,甚至内心毫无波澜,嫪毐在他眼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棋子,最大的价值就是他能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。
内侍清了清嗓子,大声道,“嫪毐,你可知罪?”
跪在地上的人一言不发,只是低声地笑着,然后笑得越来越大声,那笑声是用沙哑的喉咙挤出来的,听起来极为怪异和刺耳。
嬴政挑了挑眉,第一次给了嫪毐多余的眼神,他淡淡道,“想说什么就说,看在你的眼神份上,寡人允了。”
盖聂的拇指按在剑鞘上,只需轻轻一动,青霜剑便会出鞘,即便嫪毐双手被缚在身后,他也不会放松警惕。
“呵哈哈哈,多谢王上。”每一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,嫪毐仰头大笑,踉踉跄跄地用手肘撑着地爬起来。
扪心自问,他恨嬴政吗?当然恨,但嫪毐更恨其他人,他恨所有人!成王败寇,落到今天这个下场,他认,但他绝不认罪!
“我有什么罪?我若出生在秦国宗室,推翻了你嬴政谁又能指责我?我若出生在秦国宗室,怎么会被随意带进王宫服侍赵姬?”嫪毐嘶吼着,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,他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,“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属于我自己,我想去争,我有什么罪?”
发自肺腑的一番话落到人心里,引起了不同的思考,一种奇怪的沉默弥漫在所有人之间。
“我就是喜欢权力,我就是想当人上人,我有什么罪?凭什么人的出生就能决定一切?”嫪毐环视四周,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比他高贵的出生,最后落到嬴政脸上,他略带疯癫地质问道,“你说我犯了谋逆之罪,那么你母亲赵姬该如何处置?”
嬴政嗤笑一声,随即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冷漠,他漫不经心道,“有谁能告诉我,太后赵姬,该当何罪?”
在场的宗室,雍城的守官,随行的臣子,谁也不敢开口说话,面面相觑,接二连叁地跪倒在地。
唯独四个人站着,嬴政和盖聂的目光越过嫪毐,远远地看向除了他们叁个之外的最后一人。
“很好,寡人欣赏勇猛之士,不管你说什么,都恕你无罪。”嬴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走上前来的年轻男人,看装扮应该只是宫中的奴仆,却有一股不卑不亢的非凡气度。
“小人以为,太后赵姬应当同罪,以下犯上,行谋逆之事,且罪加一等,若没有太后赵姬的支持,嫪毐并不能轻易叛乱。”赵高低眉顺眼地拱手作揖,语气十分平静,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自己的话激起的轩然大波。
“他怎么敢!”“污蔑太后可是死罪!”“王上虽说饶恕他,但也不可能无视这样的发言,谋逆可是连坐之罪。”
众人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嘈杂,最终在嬴政愈发冰冷的眼神中,惶恐地闭上了嘴巴。
这些没用的人早晚该滚出朝堂,反而眼前这个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,嬴政看人的眼光极准,他不怕下面的人有野心和算计,只怕他们没有能力。
赵高侧过头看向因为得到支持而异常兴奋的嫪毐,此人虽然胸无点墨,愚蠢短视,却不是没有可取之处,至少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醒,有些话说得也让赵高满意,他也要做那翻云覆雨之人,去看看最高处的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