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姐,”白婷开口,软软地唤道,“小简和她男朋友也定下了吧?”
实话是不可能说的,简妈笑呵呵道:“快了快了。”
哦?顾时用眼神投过去一个问号,简安没有张嘴,用向上翻的眼珠回答了顾时的疑惑。顾时抿唇,点头表示收到收到。
两人频频以眼神打暗号,简妈和白婷都没有注意。
白婷笑着说:“真快呵,到时候阿姐肯定舍不得。”
简妈“呵呵”两声,“舍不得也得舍,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,耽误女儿呀。”
简安转过脸,捋了一把头发,让长发挡住自己的脸,眼珠刻薄地上翻。
白婷见简妈看似有所触动,按着计划,一步一步引简妈步入陷阱。
“阿姐嘴上这么说,到时候肯定要哭。”
“哭么肯定是要哭的,女儿出嫁,娘家人哪有不哭的?”简妈习以为常。
“就是啊,”白婷附和,微微笑着,像盯上老鼠的猫,“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。我现在看我们家兰兰也常常这么觉得,我觉得她还是个婴儿呢,一眨眼的功夫,居然长这么大了。”她以慈爱的目光投向弹钢琴的女儿,“阿姐你肯定能理解我,你看到小简,肯定也这么想,对不对?”
简妈心有戚戚焉,她望一眼简安,尽管这孩子各项长得不大叫她满意,用社会上所有已有的标准去衡量评判,简安简直可以说是——简妈认为可以把简直划去,她可以摸着自己作为亲妈的良心,肯定地说,简安浑身上下一无是处,不只是天生的条件都被她自己磨灭光了,连后天的努力她也根本没有付出多少,她甚至都不想努力。人怎么可以懒成这样?简妈百思不得其解。
当初简安说找了个男朋友,简妈根本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,她总觉得自己女儿没什么心眼,也没什么脑子,想定要替女儿把把关,当心她被哪家的混小子骗了去。一见到宋远洋,她和简爸喜出望外,以为她女儿总算知道在终身大事上心,知道找一个条件不错的男人。她不确定宋远洋看上简安哪一点,但她说服自己,宋远洋一定是看到了什么简安身上的闪光点。情人眼里出西施,换成男人也不例外。不管看上了什么,总归简安找了条件不错的对象,他们岂有不高兴的道理?
所谓趁热打铁,简妈这些年没少催促简安,虽然她不清楚宋远洋喜欢简安哪一点,但总不可能是简安不求上进为人懒散这点。感情是消耗品,趁着宋远洋还未厌弃简安,简妈自然认为简安应该想尽办法抓紧他。她有一种恐惧感,这种恐惧感在她年轻时候就有,周围有人结婚,她便很惊恐,生怕自己跟不上别人的脚步,生怕年纪大了就要承受亲朋异样的目光。
一个女人要是年纪大了,便没有人肯要她,周围的人都这么说,说得多了,这些议论像是一种诅咒。这诅咒里隐含着一种默契,他们都默契地对准女人。但并不是说这议论并不会对准男人,只是这默契中还隐藏着另一种默认——
男人嘛,年纪大了,事业稳定,要么有权,要么有钱,哪怕是有点钱,都够他讨一个老婆了,也许一个还不够呢!至于年纪大,又没什么钱权的男人,自然不在这种默契里。一个男人年纪大了,不要说权,那权一般人还轻易够不着呢,只说他没什么钱,年纪大还不结婚,自然是要遭人看轻,笑话他要做老光棍的。只是男人不结婚,他家里人自然会一窝蜂的替他操心拿主意,要是他有什么姐妹,他的姐妹也少不得要给个钱出个力献个血,她们都要努力拉着他扯着他,直到他成家为止。一个男人成了家,他就是完成了一桩与生俱来的伟大使命,他的家人也因此得以安心,全都像吃下了一颗定心丸——老x家有后啦!这个后便是全家人的定心丸,有了这颗定心丸,是能保一家人万万年的心不会腐化的。
因此那诅咒大部分时候不追着男人们,它更喜欢追着女人跑,穷追不舍。简妈年轻时候也害怕这道诅咒,好在她嫁得还算早,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结了婚,生了女儿。那股恐惧一度消失,她自以为可以放宽了心。只是,她还有一个女儿,当这个女儿逐渐的长大,那股恐惧带着焦虑一并而至。
她再三教育简安,要学会抓紧她的男人,抓紧抓紧,那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。简安被说得烦了,以一种“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”的眼神看着她的母亲,说:“他一个大活人,我怎么抓?买副手铐24小时给他扣着?”
简妈翻了个白眼,觉得这女儿实在太傻。她好像永远都不知道人应该为自己打算。正是要为自己打算,所以人得去赚钱,得去工作,得找一个条件不错的对象,为自己下辈子找个保障。简妈恨简安像个傻子似的不懂她用心良苦,还想抓着简安再教育,简安实在不耐烦,冷淡吐出两个字:“太累。”
正如简安以古怪的眼神看简妈,简妈也以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简安。难道简安没有发现,她的身后也跟着一道诅咒吗?她应该感受到才对,她应该为那道诅咒骚扰到寝食难安才对。可是她没有,她凭……她怎么能没感受到那股诅咒呢?她哪里来的资本自信觉得自己不用为未来担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