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手就快要连在一起。
她的左手忽而变了,五指收拢,形成拳头的形状,抵在那面镜子上,一拳砸了过去。
“嗷~!”
殴打镜子的后果就是力的作用反弹回来,但镜子不会痛,她是肉体凡胎,她会痛。
她抱着手皱拢眉毛,小小地叫唤一声。
她刚刚还觉得自己那样子挺酷的嘞!!!
她握着手,发现那封信还在右手中,抬头看向镜子,镜子中那黑暗中的半张脸还在笑。
妈的,她低低骂了一句,很快做出行动。
那张纸在她手中变形,变成雪花状。她飞快地撕着,像是在和“她”赶速度,生怕被“她”追上。
这封信如果寄出去,会改变两个人的命运,不,不对,是叁个人……
直到那纸被撕得快要赶上粉末,她才停下手,抱着那些纸屑往马桶里一扔,还要注意着马桶周围的地面有没有碎落的纸屑,确定没有遗落的纸屑,她才冲了马桶。
轰隆一声,马桶里的自来水形成漩涡,那些纸屑跟着漩涡转动冲了下去,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张纸存在的痕迹。
罪证还是尽早消灭得好。
她再抬头,厌恶、恶狠狠地冲镜子里骂了句:“疯子!”
疯子。
怪物。
“她”就是个怪物,她……她也是。镜子里的“她”笑意更深,她的举动没让她生气,笑中更添了几分玩味。而镜子外的她表情沉痛,倔强地瞪回去,“她”没有那么轻易服输,她亦然。
“砰——!”,战争打响。
灵魂与灵魂,彻底决裂,再没有谈判的余地。
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,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,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场战争是确确实实存在的,周围人因她遭受痛苦的同时,不知道她每天,每天,都会陷入不知道多少次的自我撕扯中。这场战争从这一天开始,一直持续到许多年后,她们都不知道结局会是怎样的,不知道结束是什么时候到来——也许是死亡的那天,就让死神敲响胜负的钟声。
隔壁传来简爸一声响亮的鼾声,她被那鼾声一惊,随后反应过来,轻轻笑起来,庆幸这边的声音没有传到其他地方,洗手间建在卧室的深处,借着墙体,谁都不知道这间卧室里曾经发生过什么。
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发生过什么,包括父母。她很清楚,将这件事说出去,她会迎来什么。她只会被父母斥为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,这还是轻的,她担心更严重的——那段时间已经听说有些父母会把他们认为不正常的小孩送到能够“矫正”小孩行为的地方,若是把这件事告诉父母,她已经能预料到更加严重的后果。她生出一股警觉心,将她的父母当作敌人来看待,然而她也很公平,因为她已经那么看待自己。
不仅是因为警觉心,她知道说出去也不会得到父母的体谅,她就是个怪物,这是事实,这个认知刺痛了她,谁会喜欢一个怪物呢?要是知道她是个怪物,身边的人只会恐惧地逃开,父母会,他……也会的。
怪物很危险,需要随时盯紧,不让它跑出去,然而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,不能向任何人求助,谁也帮不了她,谁也救不了她,没关系,她会成为自己的“牢笼”。
她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变化,但这也很容易就能做到,只要她维持住平日里的那个她就好。她会戴上那个面具,背负那个秘密,行走在人群之中。
处理好一切,她走出洗手间。她倦极了,累极了,可是没有睡意,她走到卧室的窗边,打开了窗户。
好冷!冷空气涌入,她打了个哆嗦,马上关窗,不过好在吹了一下冷风,头脑更加冷静。
外头月光清亮,静静照耀外面的世界。已经很晚了,她目所能及的建筑,基本上都已经关了灯,只能看到遥远的地方向上空投射白色搜寻的灯光。
玻璃窗中出现了她完整的脸。她刚刚从悬崖摔下去,摔得粉身碎骨。她倾尽全力,才重新拼凑出她的模样。
她看了一下时间,床头柜放着闹钟,时针分针合在一起,同时指向12这个数字。
哦,午夜十二点,平安夜这一天已经过去,圣诞节已经到来。
她想在圣诞节想做的事,全都不能做了。
外面的夜空一片寂静,没有下雪,她本来还期盼着圣诞节下雪,现在也知道这世界不会回应人的愿望——不会回应所有人的愿望,有一些,是不会成为现实的。
她静静看着窗外,双手放在窗台上,轻轻笑起来,没有笑声。嘴中哈出去的气体打在窗上,形成白雾,模糊了她的脸,她也就看不到自己的笑脸。
手指在空中停顿,落在窗户上,写出一串字符。
白雾会消失,字迹也会,不妨她小声照着念出来。
“rrychristas。”
祝你圣诞节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