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子昭临行前又取出洛水的信来读。
这薄薄数十页纸他已看了不下一二十遍,每个字都烂熟于心。然他还是偏爱展信细品。
尤其是那句“若是被我越境击败,你需得自觉让出祭剑首席之位,心甘为侍,休要再肖想夫位”,伍子昭看一次笑一次,百看不腻。
初阅此信时,伍子昭自然是觉得她自信太过,却不想她居然当真撑到了比试第五日。最后到底因着境界历练有差,败于炼霓峰平青虹手下,只差一步便有资格与他一争祭剑首席之位。
伍子昭那日亦有比试,是从旁的弟子口中得知那日情形,说是这小师妹虽修为平平,然身法奇诡,剑招飘忽,很是不好沾身。兼之不知从哪得了许多灵药,便总是硬生生地拖到对手疲倦,方伺机出招,一击得手。
虽有弟子不忿,抱怨她取巧,可也承认这洛师妹悟性极高,明明第一日上台还有些手忙脚乱,可两日一过便从容许多,颇有几分越战越勇之意。
伍子昭第二日确实偷偷去看过一场,那会儿正见她在试炼台上对阵个漱玉峰的弟子,在多如牛毛的银针中御剑如飞,最后瞅着对方疲态渐露之时,出剑如虹,一击得手后抿唇一笑,轻轻柔柔道了句“承让”。
伍子昭却一眼就瞧见了她晶亮的眸子,上翘的唇角——这般隐隐得意万分、耀武扬威的模样,直看得他心痒难耐,恨不能将她即刻抱下来好好亲上一亲。
也就是这一场后,伍子昭不敢再去瞧她对战,唯恐神思不属,满眼相思,最后一路落败,成了小师妹之侍,故而这几日只能将那几页纸嚼了又嚼。
可恨那确是个没良心的,他不去,她便也不过来,不知错过了多少他英姿勃发的对战之景——不仅不来,相约夜半的信亦是不回。
想到这里,伍子昭摸了摸箍在胳臂上的玉环。
指宽的玉环白得如融月初雪般,将将好卡住他的上臂,稍一用力,便会勒入鼓胀的肌肉之中,掐出一痕深邃的肉色。
——是她喜欢的样子。
伍子昭抢来那日便试了,初还觉得紧窄了些,结果多试了两次,就慢慢品出雕琢者隐晦的真意与欲求——若非心黑眼利,断不能做得这般精准。
伍子昭看着胳臂暗笑一声,倒是不担心她不赴约。
他将臂环退下,同信件一道仔细收好,又去蒲团阖目入定了小半个时辰,待得再睁眼时,已然心境澄明,剑意锋锐。
此处乃是问仙台侧一处临时开辟的洞府,灵气充盈无比,专为“争剑”大比而设。
踏出洞府,伍子昭便觉周遭一静,抬眼,但见问仙台另一侧,一袭青衫的少女早已持剑在手,背脊笔直,眉眼清湛,隐蕴灵光。
伍子昭不禁暗叹一声,谁能想,这站到最后,要与他一争高下的,居然真是这位凤师妹。
入门不过一年就已突破炼骨境,这般资质,纵观天玄立派至今,也不过一手之数。
——无怪乎小师妹当初那般郑重。
伍子昭记得,洛水提起这场争剑时,眉宇间的忧虑再明显不过。
灵觉幽微,他生出某种预感,今日这场比试断不如他当初所认为的那般轻松。
当然伍子昭亦不觉得自己会输。
正如闻朝最后告诫他的、所有修剑的人都晓得一个道理——
剑出无回,亦无悔。
他既来了,但求一往无前,无畏无怖。
伍子昭定了定心,纵身跃入问仙台,扬眉四顾,露了个齿牙灿烂的笑后,方冲凤鸣儿抱拳道:
“凤师妹,请。”
凤鸣儿亦郑重回了一礼。
礼毕,也不多言,手腕一翻便挽剑攻去,直取伍子昭面门。
这一下来势汹汹,伍子昭却是不慌,甚至冲对手略一点头。
他与凤鸣儿、季诺两人在闻天习练许久,对彼此剑招早已熟谙。
正如季诺向来谋定而后动,凤鸣儿亦习惯直来直往。最初对阵时候,她这般总是吃亏,在伍子昭手下难走两招,为此她甚至消沉了好一阵,数日只观战。
伍子昭本以为凤鸣儿会就此一改对战路数,不想再次对战,起手式依旧不变,只随之而来的回防却比先前快上许多。
便如眼下一般。
伍子昭剑身微转,身造灵气沉凝,与剑相协,沉如山岳,稳稳拦在对方破风而来的一剑上。
按照往常,凤鸣儿或变招或不改去势,若是后者,大抵这去势便直接消融在环护剑身的罡风中。
事实也确是如此。凤鸣儿不改去势,银色的剑身疾如流星,然撞上对面,去势居然半分不减,反倒于剑前扬起一片耀眼光幕,与对方护身罡风相抵,发出巨石相击的碎裂声响。
剑与剑一击之下,不闻金鸣清越,唯有山岳催崩之响动,其余波亦是汹汹,掀起层层气浪,轰然四散,恍若风龙过境、地龙翻涌。
而身在其中的两人亦难生受其势,卸力之下均御风后跃了数丈。
再及抬眼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