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透他,高深,隐秘,总将自己伪装好一面交代出去。
独独没有这次,他将自己剖析,将几经风霜潦草几语,最不为人知的禁处摊开。
她突然又有些沉郁,心里头浮了一层沉甸甸的乌云,随时便要坠下暴雨。惊讶于他们竟有点同病相怜,自小就被掐扼住喉咙,一口气吊个十几二十年。
李京肆将目光,不知第几次地怀抱希望看向了她,期望他这一场几笔带过的,匆匆而坎坷的二十来年,能换她些冰雪消融的动容。
无形之中,车速有慢下来的实感。
姜语允许自己稍微走神片刻,看了看他,无言,又觉总要说些什么,破开这一段压抑气氛。
咽咽喉,竟是笑了声,“你又在卖惨?”
李京肆略惊讶,这姑娘反应也在预料之外。
他无所谓将这些从未坦露与人的旧事随口闲语,也随意她作个笑话听。而她仅是那一声就颠覆他所有猜想,她刻意不叫他沉浸回忆里。
李京肆可算明白为何她是硬抓不住的,他事事都算计的人生,包括以前那么些莺莺燕燕。
唯独姜语,他算计不到她头上来,从他费尽心思要断她这桩联姻开始,他就不再主导。
他是被这姑娘糊了脑,一道被牵着走了。
紧关着窗,他却仍错觉那阵既闷又含清冽的长风搜刮进来,卷走他仅剩下能辨别自己情绪的呼吸。他也笑:“没,是真惨,等你安慰呢。”
姜语看他一眼, 衔着那丝笑,将车子速度再提回去,嘴上是毫不给面:“你再絮絮叨叨干扰我, 咱俩一样得交代在这。”
李京肆笑了笑。
习惯她总说不出太合人心意的回答。
这条路很暗, 全凭远光灯照明, 开夜路极易打昏, 姜语却一直没放车载音乐,想这路上他能睡安生些,哪成想这人好端端要同她讲起这些。
她却也从未这么贴近地了解过他。
一面觉得二人决裂境地,即便知晓又怎样,一面又没忍心打断,也不愿他陷进这方惘然。
两边都静悄无声,持续好久,她又说话:“看开些,人如果一定要活成自己理想的样子才算活着, 那这个世界上死去的人就太多了。一辈子那么长, 容纳些不合心意的经历, 在所难免。”
李京肆愕然看着她。
活了三十年,修得一身薄情寡性, 胸有城府, 哪想到还有被小姑娘“开导”的时候。忽是笑了:“你这么想得开,怕是早早心如槁木,这可不好,你才多大?”
她就哼笑, 从来随性无畏的姿态。
接下去一路都安静。
李京肆斜歪在副驾, 打迷糊眯了会儿。
越野车一路向前,他们下榻的酒店距离群山最近, 寻个矮山头无需多久,只开了一小时不到,将达目的地时,两边车窗被摇下半边,徐徐风飘乱额发,扑在脸上,鼻尖。
李京肆茫然睁眼,对着姜语的方向,瞧见那面静然侧颜,清醒几分,直起脑袋,更直白地瞧着她。
能感觉到她非常刻意地,在无视他的视线。
不一会儿,车子停下,俩人接连下来。
小山头连刻碑都没有,整片天空罩层压抑的铁黑,能见度低,手电一照方看清青石阶,没有护栏,刚在后边远远目测时,大概也就不到两千级的模样,赶在日出前能爬上去。
李京肆从车后备箱里拿了两根登山杖,递给姜语一根,她没要,说自己身体好得很,话里话外地嘲他。他早没脾气,笑笑放回去一根,跟在姜语后边上阶。
前半段是浓荫遮天,鸟鸣,蝉唱,一路扰声不绝。
李京肆顺着她的步调走,基本都保持在并肩,到底是环境使然,耳边除了杂声也过于安静,他总想同她说些什么,脚步就慢了下来。
斟酌着,出口还是逗她:“你真一个人出来就没想过怕?这么黑的地方,万一从哪窜出什么东西……”
“就认命呗。”黑夜里分不清她是否有在看着他,只随意笑笑:“我这人啊,最会认命了。”
他笑说:“你怎么就不向我认命呢?”
姜语没好脸色了,“你什么空子都要钻?”
李京肆逗得好半天笑弯腰,走得也散漫,还是被她推推,说你再慢些,太阳下山了也不见得能到顶上。她就会夸张。
仲夏天亮得早,直到绕出这片林子,视野开阔,将近五点的熹微晨光才在漫山遍野的花丛绿草间浮出来。只剩下遥遥可及的一段路。
山间清风凛冽,凉得心适,叫人步伐也不自觉慢下来,就为片刻静心感受。
“聊聊天吧。”
姜语听见他说。
偏头过去,她已经能够看清他的五官轮廓,清风一般的明朗,笑说:“看你想聊什么,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。”
李京肆思索半刻,说:“聊聊……那半年,你都去了哪里?”
“那就记不清了。”姜语向前领先他两级阶梯,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