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花和一些半固体在水中晕开的景象让卫宁胃中一阵翻滚,她下意识捂住了嘴,荆白根本没看她,双目沉沉地盯着水面,问:“炉灶这里,有没有什么变化?”
经昨晚的事,卫宁早已决心全力配合他,见他没主动说自己的事,也不追着问,先把方才自己发现的异常都说了一遍。
她开口说话的功夫,荆白已经把灯座洗干净了,放在灶台上。卫宁说到炉灶烧柴的速度过快,有些古怪,他便顺势凑到炉灶前,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有点潮湿的火折子,放在炉灶口烤着。
卫宁忍不住想盯着他,又不敢盯得太明显,心里却总感觉他不太对。
她和路玄不算熟,知道他不好接近,但几天下来,也能感觉得到他是个非常沉得住气的人。话很少,人很静,性格虽冷淡,行事却可靠。
但从方才见他起,卫宁总觉得他心里像压着什么事。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不同之前那种平静的冷淡,眉宇之前总带几分戾气。
从他进门开始,手上的动作没停过。洗脸,洗灯座,烤火折子……看着都是必要的动作,但比起他之前的样子,难免显出几分焦躁。
他现在蹲在炉火前面不说话,只有手里的火折子翻来覆去。卫宁看着那个竹筒在他细长的五指之间不断翻转,人却一言不发,心里就更没底了。
等了好一会儿,她才鼓起勇气问:“我们——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?”
一直在青年手中转动的火折子兀地停住了。
卫宁睁大眼睛,凝神静气地等待他的回答。
荆白忽然站起身,卫宁的目光追随着他,下意识地仰视着他的脸,眼前的青年将视线转向她,非常严肃地说:“我不保证能活。你能做到全力配合吗?”
听了荆白的话,卫宁眉间的阴翳反而散去了一些。如果荆白保证让她活,这话听起来就太假了。她可以死在找出路的路上,但不能被骗着去死。
“说不怕死是假的,但我本来也欠你条命。” 卷发的女人长长舒了口气,神色中透出久违的轻松。她说:“这副本过得真憋屈。不管是死是活,干了!”
头啖汤
柏易当时给荆白说的是他需要做的事。
他说,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,结果第一句话就震得荆白头脑一片空白。他已经没有余力思考,隔着铁门,只能一句句应柏易的话。
荆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很低,他说,荆白,灯笼毁了,我已经出不去了。
荆白向来灵醒的头脑立时变成了一片空白。
那头的柏易还在说,这个副本是被污染了,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,但出不去,就是因为这锅汤。汤的事情你不用管,我必须毁了它,这是我的责任。你在这等也没用,出口不在汤里。天黑之前,我会毁了汤,汤没了之后,出口就会自动出现。你们只要找对位置,一定能出去。
他还提醒荆白抓紧时间,天黑之前一定要走,最迟最迟不能拖过午夜,说“这个副本不能再升级了”。
他没有给荆白解释“升级”是什么意思,也没有说原因。到最后,荆白听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说,就说到这儿,你快走吧。
荆白被他搞得一头雾水,他不明白柏易为什么不走——就算灯笼毁了,可灯笼在白天用处不大。如果天黑之前柏易能毁了汤,就算他受了重伤,他也能把柏易拖出去。
但柏易不会作答。
他催完荆白快走就不肯说话了,荆白敲墙壁同他告别时,他也一声不吭。
荆白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铁门那里,但他知道自己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用。
荆白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,哪怕走在前面的人是柏易也一样。但柏易现在把自己的性命摆在那里,荆白不可能毫不在意地一脚迈过去。
所以他在铁门前时那么生气,恨不得把柏易揪出来揍一顿,但听出他受伤时,这点念头又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可奈何。
柏易心意已决,不会让他进去。隔着这扇门,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荆白生他的气,更气无能为力的自己,但他只能选择离开密道,原路返回。
顺便砸烂了罗山的脑袋。
在去找卫宁的路上,他一直在想到底应该怎么做。在这个副本里,他们手里的筹码都太少了,能主动做的事情更少。荆白不止一次感到束手束脚:不能什么都不做,也不能什么都照着规矩做。
府里的规矩就好像绑缚在人身上的无形的锁链。如果静静待在原地,什么都不做,就仿佛不存在;一旦想要做什么,就会发现其实自己被勒得死死的。
偌大的范府,留给登塔人活动的空间其实很小。
荆白一向冷静审慎,所以前几天在范府,他的行动一直相对克制。
但现在,柏易已经把命豁出去了,荆白觉得,自己也不是不能玩个大的。
他对着双目灼灼看着他的卫宁说:“我要烧了那棵红梅树。”
卫宁豪迈地捋了一把头发:“行啊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