先是倒了一杯水,一手扶着我慢慢半坐起来。
我靠在他的手臂上,才动了一动,顿觉天旋地转,身上一阵阵的发冷。看来这毒对身体的戕害真的很大,若不是那个许太医的针灸有效,真要疼足三个时辰,怕是到死都补不回来了。
闭了眼忍过眩晕,才接过他一直举着的杯子,双手握住喝了几口,便已觉得很累。
“什么时辰了?”我轻问,任他取走杯子,将被子拉严实实地盖在我身上。
殷洛书沉默一会儿,将那边的桌子拖到床边,桌子上摆着笔墨纸砚,砚台里满满的全是墨汁。
我诧异地看他一眼,看来,他是有备而来,只是,赫连长频知不知道呢?
只见殷洛书左手执笔,苍劲地写下几个字:“娘娘已昏睡了两天,现在是第二天的清晨了。”
“是吗?”我虚弱地一笑,身子不着痕迹地侧了侧,挡住正在装死的丰隐恻。不管我问了什么,殷洛书答了什么,我都不想让他知道。
想了想,我费力地伸手握了一支笔,笑道:“既然大人不言,索性,本宫也不语了。”
可是,要问些什么呢?
有些颤抖地提了笔,手臂支着桌子,我沉吟片刻,慢慢写了几个字:“殷大人为何在此?”
“公主说娘娘睡得不甚安稳,命臣为娘娘吹几段安神的曲子。”
“公主有来过?”
“臣昨日清晨便候在这里,此间公主并未来过。”
“公主现在何处?”
“从昨日开始,便一直与阮丞相在书房商讨立嗣的问题。”
我瞪着这几个字,总觉得处处透着古怪。
赫连长频的心思我了解几分,她分明是十分信任殷洛书,才让他来监视顺便保护我。可是这个殷洛书,却肆意透露她的行动,岂不古怪?
寻思一阵,我试探地写道:“立谁为嗣?”
“据说是丞相不知从何处寻回一个男子,说是皇帝遗落在民间的私生子,如今想要公主为其正名。”
我心下一沉,还好我服了毒。不然若是阮育黎用这个方法来逼赫连长频,她反过来一定会来逼迫我。
可正因为服了毒,也许会更加令赫连长频焦急。
现在的情况,即使赫连长频有心从宫外找一个孩子来充数,而我刚大病就怀孕生子,怎么看也太令人起疑。
若是不用我这个妃子的身份而学阮育黎随便找个人说是私生子,俩方都无证据之下,势必要起冲突。
而阮育黎既然有了私生子的名义,就万万不会让赫连长频再立一个妃子。即使是指使宫女自污被连章王染指怀孕之事,恐怕都难以成立。
这样一来,赫连长频情急之下会怎么办,实在是难说得很。
不过,这都是以后的事,眼下的事是,这个殷洛书到底是怎么回事?
想到这儿,我努力撑着桌子,写道:“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?”
“臣觉得,这些并无不可明言之事。”
确实,这些对于其他人来讲,是没有什么不可说的,但是赫连长频既然连丞相都不肯让我见一面,就绝对不会想让我知道连章朝廷的事,恐怕也会嘱咐殷洛书不要多嘴。
我细细将纸上的字句拼凑起来,突然产生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想法。手腕微微一抖,我快速地写了几个字:“你究竟是,谁的人?”
我本想写:“你是不是宗政澄渊的人。”落了几笔,还是没有写。
这个连章宫里,有丞相的心腹,有殇夙鸾的傀儡,有曾经属于我的白凡,为什么就不能有宗政澄渊的人?
可是,他是固然好。万一不是,难免打草惊蛇,让赫连长频生疑,或者被来路不明的他利用。
殷洛书笔尖一顿,随即写了几个字:“娘娘累了,该休息了。”
写完这几个字,不由分说抽了我手里的笔放在笔架上,伸手将写了字的纸集在一处,起身找了跟蜡烛点燃,将所有的纸都烧了。
然后走回来写了几个字:“娘娘先休息一会,臣这就命人传膳。不过,恐怕要先喝药,您身子大损,少说也要补养几个月。”
我见他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,心知就算他是宗政澄渊的人,也不想现在就告诉我。不过经过今天一事,我稍稍定了定心,就我刚才我思虑的,我相信这个宫里肯定有宗政澄渊的人,不是他,也会是别人。
只是,宗政澄渊会不会管我,这个却又难说了。
我这边躺着胡思乱想着,那边宫女太监由微雨带着浩浩荡荡地行了过来,吃药、梳洗、更换床单被褥,服侍我和丰隐侧用膳。
我看着那些宫女喂丰隐恻的奇怪样子,心中觉得十分好笑,却又得忍着,好不辛苦。
好容易一阵忙乱过后,许太医过来帮我诊了脉,说了一些我不太懂的话就退下了。
我一直看着他出了殿,暗道这个太医医术高超,为我诊病又很仔细,还能帮我解了毒,难道他会是宗政澄渊的人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