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郑时修批阅卷子的速度并不快。
&esp;&esp;墨义虽然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科,所有答案全靠死记硬背,可正是如此,批改的时候格外地需要仔细与耐心。只要考生答少了一个字,那个字又不是“之乎者也”之类的语助词,该条就是错答,要算作“不中”。
&esp;&esp;这一回良山、清鸣两院的墨义题量都很大,郑时修一面批着答卷,一面在心中默默做题,计算着若是自己来做,大概会错几题。
&esp;&esp;良山的卷子一共四十八条墨义,他对了四十二条。
&esp;&esp;清鸣的卷子一共五十七条墨义,他对了五十二条。
&esp;&esp;截止到目前,他已经批改了接近三百张答卷,其中良山一卷对的最多的答卷不过是三十二条,而清鸣一院则是四十条。
&esp;&esp;老师给的标准,只要四十八中二十,五十七中三十,便算是通过。
&esp;&esp;明明超过通过标准这么多,遥遥领先这一届绝大多数考生,郑时修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。
&esp;&esp;错的题目并不冤,许多内容他确实是记岔了或者没有背好。
&esp;&esp;他在清鸣院中已经进学了好几年,重心也早从普通的经义变成了如今的策问。毕竟将来科考之时,墨义只是进门的门槛,真正的排名完全是看文章的高低。
&esp;&esp;可心中知道是一码事,真正直面这个结果又是另一码事。
&esp;&esp;想到明明不是很难的题,自己居然也会错,郑时修就很郁闷。
&esp;&esp;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头。
&esp;&esp;杨秀府突然走了过来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低声道:“时修,你来一下。”
&esp;&esp;郑时修狐疑地站起身来,跟着杨秀府走到了对方的桌前。
&esp;&esp;“你帮我看看这两题,到底是算中还是不中。”杨秀府眉头拧得死紧,递了一张答卷给他。
&esp;&esp;郑时修接过答卷,先入目的是一笔工整得挑不出一丝毛病的馆阁体,笔笔划划都在规矩之内,没有半点出格,整张卷子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。
&esp;&esp;“哪两题?”他问道。
&esp;&esp;然而不待对方回答,郑时修立刻就找到了杨秀府口中所说的问题。
&esp;&esp;批改平常的答卷,上面通常都会有很多的红点或是红叉,以示这一题是有待斟酌或是确定不中,唯有这一份,整张卷面干净得可怕,单有两个小小的红点缀在两行字前。
&esp;&esp;郑时修仔细将考生的答案看了一遍,顿时也皱起了眉。
&esp;&esp;无怪杨秀府拿不定主意,这考生在答题的时候,并没有用最普遍的通注,而是选了一个坊间罕见的版本注释。经书注释本就版本极多,考的这两题答案所在的那一本经书,恰巧朝廷没有指定。
&esp;&esp;出现这种情况,要是按照标准答案批不中,却是有些说不过去,可若是批中,又与阅卷要求不一致。
&esp;&esp;郑时修也觉得棘手,他随口问道:“这人一共中了几题?”
&esp;&esp;他话刚说出口,立刻见到杨秀府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。
&esp;&esp;郑时修心中浮起一个不愿相信的念头,一时声音都变了调,干涩地问道:“全中?”
&esp;&esp;他实在是太过惊讶,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,引得室内其余的阅卷者都看了过来,纷纷讶然问道:“什么全中?”
&esp;&esp;杨秀府在阅卷时已经被震惊过一次,此时倒是稍微恢复了一些,他半是嫉妒半是佩服地答道:“我批了一份良山书院的答卷,其中只有有两题待定,其余全中……”
&esp;&esp;室内有一瞬间就似乎被抽干了空气一般,安静了好一会儿,诸人这才围过来,传看起那份答卷。
&esp;&esp;屋子很小,里头总共也就十来人,大家凑在一处,很快把答卷给过了一遍。
&esp;&esp;这一位考生的答案实在是规矩得可怕,紧扣着墨义的问题,按照经义作答,一个字不多,一个字不少,连“之乎者也”这类的语气助词居然都完全没有用错,根本找不出一点毛病来。哪怕想要挑剔卷面,他的字迹也工整到了可怕的程度。
&esp;&esp;而那两道难倒了杨秀府、郑时修的题目,也一样难倒了在场的众人,他们斟酌了片刻,都拿不定主意,最后还是傅顺霖拍了板,对杨秀府道:“去请厚斋先生过来吧!”
&esp;&esp;然而没等杨秀府走出门,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