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缈摇头,朝她露出笑容,或见桌上有一道她喜欢的菜,便在婢女端来茶碗与碗筷时,夹了一筷子给她,“娘子,你吃。”
裴寄清在一旁清了清嗓子,谢缈也不理他,只顾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将戚寸心面前的碗堆成小山。
好像这是他此刻唯一有兴致的事。
“缈缈……”戚寸心小心地看了一眼裴寄清,又伸手去拉谢缈的衣袖,她又小声问,“你怎么不理舅舅?”
谢缈似乎仍有些不情愿,但好歹是看了裴寄清一眼,随即他凑到戚寸心的耳边,声音却并没刻意压低:“因为他做坏事了。”
做什么坏事了?
戚寸心听得一头雾水。
裴寄清却笑了几声,喝了碗茶就起身,“寸心啊,我老人家吃得少,既然繁青来了,你们就一块儿吃吧。”
说罢,他才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,便又回过头来去瞧那还在往戚寸心碗里堆小山的少年,“繁青,吃完来书房手谈一局吧。”
少年仍不理他,他也不恼,只是摇摇头,转过身。
“你不要再堆了……我吃不下了。”
“可你昨晚说你想吃肉的。”少年认真地说。
“那这也太多了吧……”
小姑娘的声音有点苦恼。
裴寄清迈出门槛时还听到了他们的声音,他走到旁边的木廊上去,却又停下来去望庭内油绿的松枝。
他满面的笑意变得有些沉重,忽然想起多年前站在那松枝旁,也曾这样年轻天真过的小妹。
只是后来嫁了个不爱的人,
又生了个好像天生不会爱人的孩子。
但如今这个孩子,好像也未必学不会。
书房内燃了一盏香炉,烟雾缕缕从香炉镂空的缝隙里缭绕而出,罗汉榻上身着蟹壳青大襟袍的老者与一锦衣少年对坐手谈。
“繁青,怎么发现的?”裴寄清在玉棋盘上扣下一颗白子,慢慢悠悠地问。
“吴鹤月请不来叶天英,但您可以。”
少年随后落下一子。
裴寄清闻声,一张苍老的面容便浮起笑意,他摇头微叹,“好小子,我就知道你连我也要查。”
若是换了个人,只怕还查不出他与叶天英之间的交情。
“所以你才故意受了他那一刀?”他捻着棋笥里的白子,抬头。
“您让叶天英被吴鹤月请到仙翁江上,不就是想让我演这一出吗?”少年仍在看他落下的棋子。
“嗯,演得好。”
裴寄清落下一子,“若非如此,你父皇怕是不会这么快将太子之位交给你,他这一局是败给你了。”
谢缈扯了扯唇,“我去缇阳前,舅舅才说,我们两个要让他不好过,可我竟不知,您何时又跟他是一丘之貉了?”
“一丘之貉”这样的字眼着实有些刺人耳朵,但裴寄清却并不生气,他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口茶,才道:“繁青,你我都清楚,那张太后,和小皇上守不住这大黎仅剩的江山。”
“所以绥离之战,您便与他共谋,连您的儿子,我的表哥裴南亭,您都舍得让他去做那个受南黎百姓唾骂的战败将军?要一个将军不打胜仗,偏打败仗,”谢缈笑了声,抬眼看他,“舅舅,这不荒诞吗?”
裴寄清面上的笑意收敛殆尽,或是想起自己那个受万千人指摘,如今正身在牢狱的儿子,他心中浮起酸涩,沉默片刻,才道:“繁青,这是我与你父皇的交易。”
“当年,依照昌宗皇帝的意思,本该去北魏的,是齐王府的世子,你的兄长谢宜澄,但你兄长与吴侧妃合谋,硬是用了法子,让昌宗皇帝改了口,要送你去北魏。”
“比起忌惮你兄长,吴侧妃更忌惮你,只因你兄长的母族在麟都,那儿早已被伊赫人的铁蹄踏过,他的母族已不剩多少人,而你身后,则有我裴家,在月童城还不叫月童的时候,我裴家便已是此地大族,昌宗皇帝南迁月童,更越发倚重我裴家,所以吴侧妃才要千方百计的,让你去做那个质子。”
裴寄清叹了口气,“君恩在上,其时党争甚嚣尘上,我裴家若多说一个不字,在那些言官口中,便成了藐视皇恩,不尊社稷。”
“你父皇一生有你们三子,但我小妹柔康,却只有你这一个血脉。”
裴寄清的语气添了些年深日久积压在心的沉重情绪,“他谢敏朝不是柔康的好丈夫,亦不算是你的好父亲,但是繁青,他甘为一个位子等这么多年,心里头也常有诸多算计,最重要的,他有他的能力与手段,更有与北魏决战的雄心。”
“那皇位上坐的是他,总比坐着那一心玩乐,诸事不管的小皇上要强上百倍。”
裴寄清望着对面的少年,“何况他这么些年,无论是在朝堂,或是在军中,都积累了极大的威望,他要争那个位子,那也是你我早知的事,我裴家若不顺应时局,你父皇可不会答应。”
“所以舅舅是为了裴家?”谢缈看着他。
裴寄清摇头,“不为裴家,